烟是个让人又恨又爱的东西。一则有害健康，人人皆知，连烟盒上都赫然可见；二则国内烟民规模庞大，大街小巷烟不离手着随处可见，家里家外吞云吐雾者比比皆是。难怪当年宋代爱国诗人陆游在他的传世名词《渔家傲·寄仲高》里，也借“行遍天涯真老矣。愁无寐，鬓丝几缕茶烟里”来抒发老大无成的感慨。
有爱烟者，即有种烟人。
历史上，牤牛营村就是一处种植旱烟的风水宝地，牤牛营旱烟的名头更是远近皆知。由于烟色、形、味样样俱佳。吸食起来不苦、不呛、不辣、不冲，有醇香味，而且不“要火”，烟受潮后仍可点燃。因此，每到旱烟收获的季节，来自四面八方的烟贩云集于此，把个小山村闹腾得像过节一样，说起那时的繁盛，很多村民至今仍津津乐道。
早在清王朝中期，牤牛营村就是一个远近有名的集镇。但是，具体什么时候开始种烟的，如今已无法考证。
据当地老人讲，乾隆四十八年八月二十六日，乾隆皇帝至盛京祭祖途经牤牛营子，人困马乏，品鉴牤牛营旱烟后龙颜大悦，并亲口御封“牤牛红”，牤牛营旱烟从此名扬天下。
2014年3月7日，记者在牤牛营村民到了曾经的“老支书”郭信老人。时年82岁的郭信刚解放就参加革命，1961年到牤牛营村当村支书，一干就是46年。那些年，村里几乎家家种烟，生活富足，上访打官司告状的一个没有，党支部年年先进。老人74那年，觉得当了46年村书记，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了，也该给年轻人腾个位子了，谁知提了好几次，乡里就是不同意。这时，老郭书记平生第一次学会了“泡蘑菇”，架不住老人多次软磨硬泡，乡领导只好答应了。自打从村支书的岗位上下来之后，虽说没有养老金，一个月只能领到120元钱的补贴，但是，老人从来没有到乡政府找过一次。
46年，老郭书记的青春、事业乃至家庭早已融入到了这块难以割舍的土地，自然也包括被牤牛营人视为“摇钱树”的旱烟。于是，当记忆的闸门在不经意间悄悄打开，一个浸满了馨香的故事便娓娓道来。
早在解放前，牤牛营村的李奎和李云庆两户人家就已经在种旱烟。“物以稀为贵”，两户人家靠卖烟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，这让村里很多人着实眼热，但却苦于弄不到烟苗而只好作罢。后来，村里一个叫贲瑞的农民掌握了席烟苗的技术，为眼巴巴等着种旱烟的老百姓带来了“及时雨”。于是，几乎在一夜之间，种旱烟的农户就像刚刚席过的烟苗绿油油地铺展开来。
实际上，种旱烟的技术含量是很高的。关于牤牛营旱烟，当地还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，据说过去在牤牛营河河西沿有一家油坊，后来由于一场大火变成了废墟，油也随之浸到了地里，养肥了这里的地，种出来的烟自然好抽。而事实是：牤牛营河西的旱烟确实比河东的好抽，无论是早期的葵花烟还是后来的柳叶尖，所以，随着时间的推移，这种说法也逐渐为越来越多的人所认同。
然而，有过几年植烟经验的郭景成却持有不同的态度，据他讲，前些年上面曾经搞过一次土壤普查，也证明了河西沿的土壤成份确实与其它地块有着细微的差别，但这并不是牤牛营旱烟品质好的主要原因。他说，在长期的生产实践中，牤牛营人已经摸索出了一套极为科学的种植和管理技术。精心育苗，及早移栽，多施土肥，即使在化肥广泛施用的时候，他们坚持只用碳铵，等到顶叶壮起来，厚度也有了，马上脱水脱肥，这时的旱烟虽然看起来黄皮拉瘦，但是不但不辣、劲儿小，还有这一股浓郁的香味。
除此之外，每年烟叶采收后打露水的环节更是必不可少，把削下的青烟叶依次别在草绳两股之间，一挂挂一排排地悬于一米多高的烟架子上，晚上把烟绳子散开，让露水浸湿，白天再晒干，如此反复数天直到颜色红黄一致才算大功告成。
或许是凌河水的眷顾，才使这块厚地沃土衍生出了让很多牤牛营人几辈衣食无忧的“金叶子”。三年困难的时候，这里的一斤旱烟能卖到27块钱。在六七十年代，职工的月工资也不过二三十元，而在这里一池子秧苗就可以挣个百八十块。靠种烟，村里很多人家盖起了大瓦房，骑上了当时还很“奢侈”的自行车，娶媳妇，招女婿，日子过得让附近十乡八村的人羡慕不已。改革开放初期，章吉营乡曾经搞过一个统计，结果仅牤牛营村南、西两队的存款就是全乡其它村存款的总和。
在很长的一段时期里，旱烟就是牤牛营村的标志乃至品牌。一个小小的烟叶子为何竟有如此大的魔力？也曾令很多人百思不得其解。其实，只要了解了牤牛营旱烟发展的历史，答案并不难找到。文化大革命时期，农村到处批“四辣”，把辣椒、葱、大蒜和烟作为资本主义的尾巴严格限制，看见烟苗就铲，铲不净还用耙子搂。面对不可预知的风险，牤牛营老百姓种旱烟的意志却丝毫没有动摇，虽然不敢大张旗鼓地种，可到了金秋，整个村子依然萦绕着馥郁的烟香。1976年以后，人们才惊讶地发现，全村旱烟种植面积竟然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思议的1600多亩。
牤牛营人执著、精明和敢为人先的性格赋予了牤牛营旱烟的独特魅力。如今，年轻人都纷纷外出闯世界，种烟的越来越少，面积和产量也大不如前，早就被朝阳县孙家湾乡四家子等临近村屯超过了。然而，令村里老烟农担心的并不仅仅于此，由于其它地方种烟面积的扩大和化肥特别是尿素的使用，造成产量高和烟品质的逐年下降，而且这些烟无一例外地打着牤牛营旱烟的旗号流向市场，蚕食着牤牛营烟的传统优势……
作为一个百年老村的象征，牤牛营旱烟见证了一个个时代的变迁，现在，当醇香已经不再浓郁，它将何去何从？
张炜东
